藍雨篇·10

在霞客的指引下，兩人回到了礦道口，卻發現洞口的火光已經熄滅。漆黑的洞口被瀑布般的雨水覆蓋，宛若一張垂著涎水血盆大口。雨聲劈啪作響，周圍沒有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，仿佛本就無事發生。

“看來他們已經走了。”為了蓋過雨聲，霞客不得不放大了嗓門喊道。

江北搖頭道：“應該沒有那麽快——”

“啊！是你！”一個尖利的喊叫聲從兩人不遠處的樹影中傳來。江北順聲望去，剛一回頭，便看到一張蒼白的臉直沖到自己的面前。華子激動地叫喊著：“你沒事！”

江北拍拍他瘦弱的肩膀，問：“其他人呢？”

“還——還在洞裏！”華子嗚咽地喊道，“我們走了一半，積水就到腰間了。我害怕，就自己退了出來。剛一出來，那水就把礦道淹了！”

霞客和江北望向洞口，發現渾黃的泥水正在灌入礦道。華子雙手緊緊攥住江北的衣服，撲通一聲跪到地上：“剛才真的對不住——但地頭龍大哥的確是好人！他說，沿著礦道再走一段就是向上走了，水一時半會淹不過去。也許他們已經到那裏了，但中間被淹了出不來！求你了——想想辦法！救救他們！”

霞客一把拉起華子：“我們又不是管水的龍王。天意如此，還是等著雨停了收屍吧。”

華子著急地大哭起來：“窮人也是要活命的啊！太平鎮到處都在生病，除了冒這個險，真的沒有別的辦法賺錢離開了啊！”

江北沈默良久，轉而望向霞客：“現在隨意江中，是否還有冤魂奔騰？”

這不著邊際的一問使霞客楞了幾秒，她轉而向隨意江的方向眺望：“有——”

她話音未落，便被江北一把拉住，向隨意江疾奔。

“你打算怎麽辦？”霞客困惑地問。她轉頭看到江北的目光一掃疲憊與困惑，變得分外清澈，甚至隱隱泛著碧綠的熒光。

“百獸魂魄化為藍雨，藍雨則有在黎明時分飛升入天的特性。我需要靠你的指引，將魂魄引向礦道，用藍雨置換礦道中的積水。如此一來——”

“黎明時分，藍雨飛升，礦道裏的積水也就清除殆盡！”霞客被這瘋狂的想法深深地吸引，迫不及待地接到。

江北微笑點頭。

這是普通人窮盡一生也可遇而不可求的奇景。洶湧澎湃的江水中央，一個人立於青石之上。她揮舞著木劍，從空中牽引著無數泛著熒光的綠絲。哀嚎的冤魂在綠絲中歸於平靜，化為藍色的雨水從空中湧向礦道。

霞客立在隨意江畔，湛藍的雙眼凝視著那輕盈的人影，忽覺冥冥之中見過與之類似的景象。她心神大振，伴著震耳欲聾的水聲縱聲長歌：“長劍飛藍雨，碎影照古今。絲連長空碧，刃嘯萬木音。”

黎明時分，陰雲退卻。乍現的曙光之中，一條藍雨凝結而成的青龍從道口飛出，直沖雲霄，消失在天際。

地頭龍四人渾身沾滿泥水，相互攙扶著，從礦道中狼狽地走了出來。他們見到江北、霞客、華子三人站在道口，先是一驚，轉而望向他處，無地自容。

還未有人開口，身後的礦道便轟然坍塌，只剩一堆亂石與泥濘。

霞客望著一片狼藉：“這礦道經不住藍雨的沖撞。塌了也好，省得日後害了人命。”

地頭龍嘆了口氣，將一枚拳頭大的金礦石放到了華子的手中。

“礦道坍塌，汙染源也就消失了。也許這是最後一場藍雨。”江北望向遠處，“我得啟程去周圍其他的礦道檢查一下了。”

霞客笑道：“我倒是有點戀家了。”

數日後，江北確認了此地的災相已經消除，便回到了隨意江畔霞客的住處，卻見那簡陋的屋子空空如也。簡陋的木門上貼著一張字跡潦草的白紙，其上書為：

白雲蒼狗，

無甚留戀。

不速客去，

隨緣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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